赵克红

图为赵克红近照

法国作家罗曼·罗兰说：“任何作家都需要为自己筑建一个心理单间。”这个心理单间的物象应该指的就是书房。书房者，读书、藏书、写字用的房间，心像驰骋与塑造之处所也。古今文人学者似乎都想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书房。当代散文家余秋雨说： “书房是精神的巢穴，生命的禅床。”

我从小就与书结下了不解之缘。姐姐长我7岁，听母亲讲，在我还不识字的时候，只要姐姐一读课文，我就会跑过去很认真地听，并且很快能将姐姐读的课文背下来，然后装模作样拿着姐姐的书去读，书中的字自然不认得，书也常常是被我倒着拿的。

因为对书的喜爱，我从小便希望拥有更多的书去读，只要有一缕书香萦绕，就可以忘掉所有琐事，静静地陶醉于一个人的书香世界里不能自拔。记得小学三年级的寒假，我第一次来到新华书店，第一次看到那么多书，兴奋得都不知该先看哪一本了。像一条沉入水里的鱼，我胆怯地向服务员要了一本 《闪闪的红星》，不知不觉便钻进了故事里。外面的阳光照进书店，暖洋洋的，我如饥似渴地捧着书，竟忘记了时间，直到书店打烊，我才付了钱离开。当我回望书店时，夕阳的余晖映照着书店，在我心中，它宛如一座圣殿，那样温暖和神圣。

从那时起，我最大的愿望就是拥有一个书店，或者有一个四壁全是书籍的书房，可那时家境贫寒，这个愿望对我来说遥不可及。但是，我一直坚信，有梦想就会有奇迹。阿根廷著名作家博尔赫斯认为天堂应该是图书馆模样，我没有更高的奢望，认为天堂是一间自己的小小书房，哪怕只有少许自己喜欢的书。

然而，遗憾的是，尽管我想尽一切办法去搜集图书，而真正属于我的书籍还是屈指可数。直到上高中时，我所能读到的书仍是非常有限的。记得一个周日的下午，我到一个同学家里去复习功课，他的父亲在高校任教，他家的房子并不大，屋里显得十分拥挤，然而，在他家的里屋，有一个高大的装满了图书的书柜，书柜的旁边是一张堆满书籍和教案的桌子。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人的家里见到这么高大的书柜和这么多的书。书柜里有 《巴黎圣母院》 《红与黑》 《战争与和平》等世界名著，还有 《红楼梦》 《三国演义》 《水浒传》《鲁迅文集》 《隋唐演义》等中国名著。也许因为借阅者多的缘故吧，其中有不少图书看上去显得有些陈旧，有的书还用牛皮纸认真包了封皮，但这丝毫不影响它们对我的诱惑和带给我的视觉冲击力。我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三国演义》如饥似渴地看了起来，以至于同学的父亲站在我的身后，我竟全然不知。他父亲见我对书那么痴迷，便拍了一下我的肩膀说： “你若喜欢可拿回去认真读，你选择书，书也在选择你，一本好书最悲哀的结局不是用旧用坏，而是被闲置、被冷落、被遗忘。”就这样，我利用课余时间读了大量名著，印象最深的是 《红楼梦》，每读一次，都有不同的感受，都像是在读一部新书。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工作环境的改变，我对书的痴迷依旧，虽然那时我也收藏了近百本图书，但和我心目中的书房相比还有很大差距。在我的生命里，书使我的精神世界变得极其丰富，对我来讲，守着书便是守着幸福时光。随着家里书籍不断增多，拥有书房的愿望也越来越强烈。那时，我工作的地方离家较远，除了节假日，其余时间都在工区度过。工区一间宿舍住了3个职工，除了几张床和一张较大的桌子以外，剩余空间十分有限。为了能多读些书，同时也为了让书享有本该享有的待遇，经宿舍其他两位工友同意，我找来木匠师傅用一个上午时间，简单做了一个小书架（准确说像个小木架），放在宿舍仅有的一张桌子旁边，然后铺上牛皮纸，把书整整齐齐地摆放在上面。看着这些书，我不时有种置身书房的幻觉，尤其是当宿舍只有我一个人的时候，这种感觉更强烈。在这片小天地里，手捧一本书，世界便向我打开了一扇窗口，我便悠然进入了属于自己的另一个世界。

在我初恋的那段日子里，我们约会的地点曾多次选在位于市中心的新华书店一楼，一是离我们住的地方都比较近，再者上世纪80年代中期，交通和通讯不像今天这么便利，若谁来得早或到得晚一会儿，不至于因为等待而太焦急，因为我们都喜欢书。另外，我每次到这里来，总能挑选出两本自己喜欢的书，为以后筹建更大的书房做铺垫。每次来到书店，看着琳琅满目的图书和书籍构成的迷宫，我常常会被书籍的浩瀚和知识的力量所震撼。是书，让我对未来充满了好奇与向往，从书籍里，我看到了人类那些已经逝去的时间。

后来，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提高，我家的住房条件也得到了根本性改善。上世纪90年代初期，单位分给我一套住房，面积50多平方米，两室一厅。我十分高兴，便和妻子商量，在有限的房屋和空间里挤出一个小房间作为我的书房，得到妻子赞同。其实，若把这个小房间叫做书房的话，实在有点勉强，这间书房除了一张小床和写字台以外，只能放下一个书架。尽管如此，我还是兴奋了好一阵子。因为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书房，终于可以为我多年收集的图书找到一个归宿。我每天的业余时间几乎全在书房里度过，阅读、写作，成了我的一种生活方式。可以说，书，成了我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书房催生了我的创作灵感，它是黑暗时候的光亮，使我变得更加自信和优雅。

再后来，我又搬了两次家，书房面积也在不断增大。2011年，我购买了两套商品房，一套作为住房，另一套作为我的书房和工作室。书房里有8个书架，可放近万本图书。搬家以前的书房，因为面积小，好多珍贵的书籍被摞在了地上，每次看到这些图书，心中便很不是滋味，如今看到朝夕相伴的图书有了更好的安放之所，我的心顿觉轻松了许多。我将这些书分门别类放进书架，然后又添置了书桌、电脑等。斯时，我已进入知天命之年，精力、视力、记忆力都大不如从前，这不能不说是一种遗憾。有时我在想，如果在我年轻时能看到这么多书该有多好埃

除去必要的工作和应酬，其余时间我大都是在书房度过的，写作累了的时候，我喜欢站在书架前，眼观书阵，鼻闻书香，心中甚是惬意。书架上站立着许多大师级的人物，他们都是我非常仰慕的人。我渴望尽快安排出时间向他们一一请教学习，有感于此，我还在十几年前写了一首 《走进书斋》的诗，现摘录如下：

走进小小书斋

便走进大千世界

那一摞摞一排排的图书

散发着思想的光芒

飘忽着悠远的意境和想象

在这里，我一次次

驾着思维的舵扬帆远航

上下五千年

金木水火土

我在这里汲取着营养

攀登着脚步

这些圣贤和智者

全都整齐地在书架上居住

个个平易近人虚怀若谷

称得上我的良师益友

对我的探访和叩问

从来不厌其烦

不断为我干渴的肌体

补充钙质补充维生素

我向孔子请教过《论语》

也向老子请教过《道德经》

但更多时候

我会在诗词歌赋中徜徉

不论诗仙李白诗圣杜甫

还是屈原苏东坡欧阳修

他们个个品德高洁虚怀若谷

大家确有大家的风度

在书房，我把自己的生命和时间融入到文字构建的世界中，“走进书房就像走进漫长的历史，鸟瞰着辽阔的世界，游弋于无数闪闪烁烁的智能星座之间”。我经常提醒自己，尽可能安排更多时间在书房里阅读和创作，因为走进书房，看到满屋的图书以及书籍上的名字，我浮躁的心便会安静许多。它们照亮了我的心扉，也照亮了我的每一个黄昏和黎明。莫耶说： “有时间读书，有时间又有书读，这是幸福；没有时间读书，有时间又没书读，这是苦恼。”我非常认同。在书房里，我随意翻阅着自己喜欢的书，守着不经意间流逝的光阴，感觉到一种少有的幸福。读书不仅能够让我们掌握一定的专业技能，更重要的是，它让我从中看到了各种各样的人生方向。人，终其一生，说到底就是在不断探知自己的人生到底应该有什么样的意义而已。

守着书房，便是守着幸福时光。

系郑州铁路局离退休管理处职工，洛阳市作家协会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