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跨欧亚大陆的书房

铁路文艺   2016-11-03 08:29:53  0浏览 作者:非常好

俄语语言文学,我在大学阴差阳错地选择了这个专业,也注定我的工作生活要与跋山涉水为伍,与异国他乡为伴。所幸有万卷书的陪伴,才不致在万里路上感到孤独。从祖国到白俄罗斯,我的书房横跨欧亚大陆,两种文字、不同文化激荡其中,其乐无穷。

我的父母都是铁路职工学校的教师,小时候,我自然成为他们要求最为严格的学生。背唐诗宋词、读四大名著是每天的“必选动作”。上小学时,我体能不佳,胆子又小,不愿和院里的孩子玩翻墙头、爬大树的游戏,一有空便往书堆里钻。每天放学后,总是把作业提前写完的我一溜小跑赶回职工学校家属院,母亲站在院门口塞给我一杯凉白开,转身回学校备课去了。那时,让我印象最深的是上海文艺出版社的连环画《三国演义》,外祖父当传家宝一样供着,怕我弄脏弄乱,每天只许我看一册。那骑在赤兔马上的关云长、笑里藏刀的曹孟德、忠义威武的赵子龙、多谋善任的鲁子敬等,一个个经典形象栩栩如生,到现在也忘不掉。

不负众望的我考上了太原外国语学校——家乡城市的重点中学,家中的书卷呈现井喷式增长势头,书柜从三层很快变成四层、五层。《基督山伯爵》《三个火枪手》《傲慢与偏见》,还有法国科幻小说家儒勒·凡尔纳的《海底两万里》《环游世界八十天》等,成为我文学道路上的启蒙老师和我睁眼看世界的一扇明窗。也就是在这时,在班主任的强烈推荐下,我接触到了第一本俄语文学小说——《钢铁是怎样炼成的》。这本书对还处于青春期的我影响很大,那段“人最宝贵的是生命。生命属于人只有一次。人的一生应当这样度过:当回忆往事的时候,他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在临死的时候,他能够说:‘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献给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至今仍贴在我家中书房一角。现在看来,这本书是我混沌未开时正能量的源泉,是我稚气未脱时成长方向的指南针。中学六年课业繁重,日夜与题海鏖战让我苦不堪言,最享受的是每天早上从书房捡本闲书看的10分钟阅读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高三上学期时,我以外省生源第一名的成绩保送黑龙江大学俄语系。

哈尔滨是一座有异国情调又充满诗情画意的城市。道里中央大街、松花江铁路大桥、果戈里大街上行驶的有轨电车,到处可以嗅出俄罗斯文化的气息。校园里、大街上时常能看到金发碧眼的俄罗斯人,随之飘来些开始还听不大懂的俄语,甚至连出租车司机也都能说上一句“奥钦哈拉少”(非常好)。让我激动不已的是,俄语系里泰斗众多,教授们个个才高八斗、学富五车。最喜爱的《俄罗斯文学》选修课让我对俄罗斯文学与艺术如痴如醉。那时,教授们讲授最多的是俄罗斯19世纪“黄金时代”的文学作品,其中充满对奴隶制的反抗,对劳动人民的同情,对弱者的关爱,对民主的向往和对美的追求。那时,自己寝室的一亩三分地便成了“迷你书房”,列夫·托尔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战争与和平》以及《复活》这3部代表19世纪俄国文学最高成就的“大部头”,牢牢占据着书架最重要的位置。看累了则穿插着契诃夫的短篇小说,《变色龙》《套中人》文笔犀利,刻画出俄国人的日常生活,塑造出具有典型性格的小人物形象,让我从文学的角度了解了当时俄国社会的风貌。

怀揣着一丝不舍,我结束了学子生涯来到工作单位。从事翻译工作对我这个初出茅庐的“菜鸟”来说挑战相当大。犹记得自己第一次陪同局长去莫斯科出差时的手忙脚乱、不知所措,纸上谈兵害人不浅呐。痛定思痛的我不得不暂时告别心爱的文学小说,书房里取而代之的是《经贸俄语口译》《商务礼仪知识》等实战型书籍。俗话说得好,临阵磨枪不快也光,很快我被单位选中派往白俄罗斯明斯克,开始了驻外工作生涯。

临行前,面对30公斤的行李限额,我不禁眉头紧锁:书和衣服是“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埃转念一想,衣服缺了可以再买,可是国内的书看完就要“断粮”了。我毅然决然把大半个行李箱的空间留给了《国富论》《凯恩斯传》和《明朝那些事儿》等书籍。事后证明自己的决策无比英明正确:回国休假前,几乎每本书我都看了两遍以上。

代表处的房东是一位白俄罗斯帅哥,彼时他的孩子刚刚出生,我们搬进去时房中摆放着各类与育婴有关的书籍。看到书柜,我不禁大喜过望,迫不及待地打开行李箱,风风火火收拾摆放一阵,一间散发着阵阵墨香的书房犹如出水芙蓉般“绽放”开来。这间横跨欧亚大陆的书房成为我驻外期间引以为傲的精神“粮仓”,也是我寄托对祖国思念的一节“餐车”。

斯拉夫民族是个爱读书的民族,明斯克大街小巷散落着许多小书店和旧书铺。书铺一般规模不大,有的只是一两个房间,从地板到天棚上上下下摆满旧书。白俄铁路工人文化宫也被贩卖旧书的人所占据,那里每周一、三、五的书市熙熙攘攘格外热闹。我那时经常到那些小书铺或书市转悠。一次偶然机会,我买到一本俄罗斯画家洛巴诺夫的铅笔画集。让我惊喜不已的是画集中收有十几幅哈尔滨风景画,有《霁虹桥》《圣·索菲亚大教堂》《老火车站》等。每幅画页还衬着一张透明的薄纸,在当时来讲,这种装帧实属少见。我还买过一本白俄罗斯画家安娜·斯里翁奇克的带有精致童话的插画册,当时买它是因为喜欢书中众多充满童趣的画像。这些画册、画集和插图,使我在审美方面受益匪浅。被画作所感染,自己也想动笔试试看,怎奈在绘画方面实在缺乏天赋,只得作罢。但书房里有这些画册点缀,多了几分灵气,添了几分秀色。

工作调回国内时,这间书房留给了接替我工作的同事。今年年初,我得知代表处更换住址的消息,惋惜之情油然而生。但转念一想,这间横跨欧亚大陆的书房虽不复存在,但更多的跨国书房在等着我去开辟。改变的只是书房的位置,不变的是我对阅读的热爱以及对中俄文化永久的眷恋。

供职于中国中铁九局集团大连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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