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哉,鹰厦线

铁路文艺   2018-06-21 13:25:53  1浏览 作者:

■张贵锋

夜灯下、键盘上,我敲击着、描述着、倾诉着许许多多鹰厦线铁路人的记忆,用文字擦亮一个又一个名字、雕琢一尊又一尊雕像。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吟游诗人,边走边看,叩响记忆的大门,倾听历史的回音;又像极了一台火车头,牵引着记忆长长的车厢逆风而行,把更多铁路人的雕像拉回到当下。

《鹰厦长虹》书稿完成的瞬间,我如释重负;手捧《鹰厦长虹》这本书的刹那,我心静如水。在这两个瞬间,我都想起了杰出的德国作家托马斯·曼的话:终于完成了。它可能不够好,但是完成了。只要能完成,它也就是好的!

2017年5月,我与好友陈南辉联手,开始采写30万字左右的长篇报告文学《鹰厦长虹》书稿。按照分工,陈南辉负责建设和运营篇,我负责嬗变和余热篇。

只有短短5个月左右的时间,我要完成10多万字书稿,还是报告文学形式。让我头痛的是,我几乎从来没有写过长篇报告文学。这对我来说是个全新的、陌生的体裁:它的谋篇布局、遣词造句等的要求是什么?特点是什么?跟我写了十多年、早已驾轻就熟的新闻通讯有什么区别?

彼时,我两眼一摸黑、六神均无主、七上又八下。这感觉就像一个打惯了篮球的人,突然来到足球场上,我会不会情急之下,习惯使然地抓起足球,用早已娴熟的运球技巧连续过人之后去灌篮?

在我迷茫之际,亦师长亦文友亦领导的万军指点迷津——“带着感情去写”。

“带着感情去写”,细想起来,我的每一篇反响还不错的文章,都是情感的泉水在心底积蓄、翻腾,直至喷涌而出。情感的泉水一旦喷涌而出,诸如技巧这样的难题便迎刃而解。的确,只有感动自己,才能感动读者。

“要排斥温柔,要斩断舒适,只有在暴风雨中才可能有豪迈的飞翔,只有用滴血的手指才可能弹拨出绝响1我重温最喜欢的作家路遥的《平凡的世界》创作札记,当作是给自己吹响了冲锋号。

采访第一站,我来到了鹰厦铁路永安工务段原39工区。现在想来,这是个无比正确的选择,我在这里顺利掘到了“第一桶金”、收获了第一捆沉甸甸的“麦穗”。

我来晚了。已经93岁高龄的永安工务段退休职工陆连发早在多年前,就基本失去了听力和表达能力。在他的儿女和曾经的同事们讲述鹰厦铁路大板沟39工区往事的时候,陆连发安静地待着,直到儿媳妇从楼上拿来个小布袋。

如果时光可以被收纳起来,陆连发此生最壮烈也最自豪的那段人生,都存放在这个巴掌大的小布袋里。

他将小布袋轻轻打开,仿佛是打开了一个魔盒,硝烟、战火、轰鸣、铁与血的气息从中弥漫开来:军功章、修建鹰厦铁路的劳动竞赛奖章……老人一个个举到眼前仔细端详,久久不愿放下,眼睛里有泪光在闪动。

我懊悔来晚了,同时却庆幸来得还不算特别晚。跟陆连发老人同在39工区的叶文章老人,身体依然硬朗,思维敏捷,耳聪目明,充满激情地讲述了大量鹰厦铁路的往事。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一件非常幸运的事情。在接受采访的数十名鹰厦铁路人中,他是唯一的一位口齿清楚的“铁一代”。

39工区犹如一根火柴,点燃了我脑海中积蓄的干柴,激情熊熊燃烧,让我不知疲倦地奔跑,灵感源源不断地迸发,让当初的奉命采写变成了心甘情愿的“拼命”采写。

沸点,在我采访“铁二代”王闽黔时到来。王闽黔的父亲王昭俊是个苦命人,两岁失去父亲、六岁失去母亲,从小跟大伯相依为命。他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是哪一天,只知道是党和国家培养了自己。在战场上火线入党的他,把每年的7月1日当成自己的生日。

修建鹰厦铁路、转业到鹰厦线华侨养路工区,王昭俊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在这里,也有他的终生遗憾——王昭俊为了执行重要任务,没能把罐头送到临终的儿子床边。

这些湮没在历史中的、普通铁路人的故事,让人听来唏嘘甚至觉得惊心动魄。采访时,我心里如翻江倒海,极力控制住了情绪,但动笔时却再也忍不住,让自己哭了个稀里哗啦。

那天,我特意把手和脸洗得干干净净。这是我多年来的习惯,每逢有重大稿件要写,我都会格外用心地清洗双手和脸庞,这是对文字的一种敬畏,也是一种祈求,祈求上天赐我神来之笔。《永远的蒲公英》这个章节,是整部书稿中我最用心、最用力、最动情的写作。从旭日东升写到繁星满天,从心静如水写到情感沸腾。写到王昭俊哭喊着让儿子吃一口罐头的时候,我再也忍不住,双手掩面,让泪水悄无声息地流淌。

初稿完成后,我一遍遍地细心打磨、精心雕琢内容,一次次地放任情感的小舟逆流而上,驶入29年前的那个冬夜。

《永远的蒲公英》犹如我打响的第一枪,此后,我的写作势如破竹。

夜灯下、键盘上,我敲击着、描述着、倾诉着许许多多鹰厦线铁路人的记忆,用文字擦亮一个又一个名字、雕琢一尊又一尊雕像。有时候,我觉得自己像一个吟游诗人,边走边看,叩响记忆的大门,倾听历史的回音;又像极了一台火车头,牵引着记忆长长的车厢逆风而行,把更多铁路人的雕像拉回到当下。

在众多小伙伴、前辈们无私的帮助和支持下,我如期完成了这部书稿。

毫不夸张地说,这是我15年生涯中最动情、最酣畅的采写,是我的心灵深深沉浸于一次又一次感动和洗礼的写作,是我近距离接触和打量、重新认识可敬可亲可爱的鹰厦线铁路人的写作——这是我莫大的荣耀。

供职于南昌铁道报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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