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伸 以真诚本心写记录时代的作品
铁路资讯 2018-12-02 09:56:46 8浏览 作者:中国中铁二局集团有限公司■本报 唐 茹 本报 柴中琪
根据莫伸长篇报告文学《一号文件》改编的电视连续剧《黄土高天》近日在中央广播电视总台一套播出。莫伸是一位从铁路行业走出来的集写作、编剧、导演于一身的多面作家,40年来创作了1000多万字。他当过知青、铁路装卸工人,也做过陕西省作家协会副主席,目前已出版个人专著20部,其中10部长中篇小说被改编为电视连续剧、广播剧等。他的影视剧本先后获“夏衍杯”优秀电影剧本奖,中宣部第八、第十届“五个一工程”奖,中国电影华表奖等。
:《黄土高天》播出后,长篇报告文学《一号文件》一书难求,这本书从2012年出版至今,印刷了6次,不仅没有被遗忘,反而火起来了,正接受时间和更多读者的检验。经过几年的沉淀,您对自己这部热卖作品有哪些冷思考?
莫伸:这本书实际上是我多年来对农村和农民关注思考的结果。1968年,我作为知识青年下乡到当时的宝鸡县天王公社十二盘生产大队,1972年离开插队的地方,至今已有46年。这中间除特殊情况有一两年没回去,我几乎年年都回去,有时候一年回去两次甚至三次,回去了就住在农民家。记得插队时,我们知青住的房子是村口第一家,前边是个打麦常11名下乡知青,我是最后一个离开的。走的那天,村里不少人事先得知消息,都在打麦场等着送我。老房东家的孩子刘文忠当时只有一两岁,他娘抱着他,眼泪汪汪地说:“你走了,啥时还能回来呀?”当时我的眼泪唰地就出来了。那时大家经济上都不富裕,根本没有什么能力帮助谁。但是我心里就模模糊糊地有一种想法,觉得这里给了我许多温暖,我不应当忘记这里。
因为常来常往,十二盘村就成了我的第二故乡。40多年来,我目睹着改革开放后农村的发展和变化。以刘文忠家为例,他现在近50岁,就凭着两口子踏实本分的劳动,供出来了两个大学生,去年还买了一辆小汽车,房子先是从土坯房盖成了砖房,又从砖房盖成了二层楼。我亲眼看着他们家、看着十二盘村农民的生活在不断进步,这让我感到欣慰和激动。也正是因为持续40多年对农村生活的关注,当太白文艺出版社副总编党晓绒(她也是《一号文件》的编辑)问我有没有兴趣写一本农村的书时,我当时就答应了。多年来,中央发布的“一号文件”很多都与农业相关,它们以神奇的速度和力量改变了此前中国人吃不饱饭的状况,决定了亿万农民的命运。这中间包产到户是历史转折时期农民的实践,也是农民的创造,党和政府肯定了这个实践和创造,意义太大了。
长期的农村观察和农村调查使我深深地认识到,在中国农村怎样发展的问题上,不能理想主义,不能违背社会规律,尤其是不能不切实际地、人为地构思和设计“乌托邦”。现实生活太复杂了,面对这样一种复杂,一定要遵循社会发展的基本规律向前走,这太重要了。改革开放以来,中国人民就再也没有饿肚子,粮食产量年年都稳定地处在安全线上。2017年全国粮食总产量继续保持在6亿吨以上,这太了不起了。这个了不起是从哪里来的?是政策带来的。我在农村采访时,一位老人深有感触地对我说:“政策是万善之首。”短短一句话,包含的内容太丰富、太深刻了。
回顾改革开放40年走过的路并不平坦,中国有自己的国情,因此每一步前行都是在探索。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通过40年的努力,使几亿农民脱贫,从这个意义讲,写这样一段历史,非常值得。也因此,我始终认为《一号文件》这本书,是截至目前我所有作品中最重要的一部。
:有不少铁路职工发现,根据《一号文件》改编的《黄土高天》,镜头中有不少铁路元素,像绿皮火车、陇海线上的车站等。您是一名从铁路走出来的作家,40年里,您有哪些作品是反映铁路行业发展变化的?
莫伸:铁路题材的作品我确实写了不少,至少超过100万字吧。对铁路,我有一份割舍不断的感情。我的父母曾在铁二局(中国中铁二局集团有限公司)工作,后来修建宝成铁路来到陕西。我是在宝鸡市上马营铁路地区长大的。插队当知青后,又招工到了铁路。那是1972年,我招工到宝鸡站,后来又转到宝鸡东站当装卸工。我业余时间总想着做点什么。当时学习其他都需要专门的老师教,只有文学比较特殊,一本好小说,本身就是好老师。书本是你的好老师,生活是你的好老师,剩下的事就看你自己用心不用心、刻苦不刻苦,所以从那时起我就开始认真读书和写作。
1978年,我发表了短篇小说《窗口》,这是讲铁路售票员与旅客之间的故事。这篇小说获得了首届全国优秀短篇小说奖,在第四次全国文代会、第三次全国作代会上,被当时的中国作协主席茅盾点名表扬。《窗口》还被改编成广播剧,拍成电视剧。可惜当初我家没有电视,单位里倒有一台电视机,但是信号模糊,而且看到一半,影像就彻底消失了。所以严格地说,这部剧我自己都没有看过。
1992年我写了反映大秦铁路建设的长篇报告文学《中国第一路》;1996年又写了长篇报告文学《大京九纪实》,仅这两部报告文学就有近百万字。尤其是《大京九纪实》,当我面对着厚厚一摞打印出来的成稿时,心里非常激动。从19世纪到整个20世纪,铁路都是一个国家综合实力的重要表现,而在相当长的一段历史时期内,中国铁路发展和世界先进水平存在差距。像京九铁路这样规模的修建却是此前没有的,也因此,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它是一座丰碑。作为写作者,我有幸在它上面镌刻“碑文”,非常幸运。
除了报告文学,我还写过不少反映铁路工作生活的小说。比如中篇小说《蜀道吟》,发表后被改编为电影剧本《列车从这里经过》;短篇小说《雪花飘飘》是我在原安康铁路分局勉西工务段体验生活时写下的,包括《发生在山区小站》《哦,渭河》等等。前些年我曾经说过,我写的作品中最重要的两大块内容,一块是农村生活,另一块就是铁路生活。这与我的生活经历有关。
我是从铁路上走出来的,尽管后来离开了铁路,但我仍然一直关注着铁路。铁路这些年变化特别快,尤其是高铁的出现,给人们的出行带来了极大的方便。从前我去国内远一些的地方,一般都选择坐飞机,现在我首选高铁。我觉得铁路题材内容丰富,大有写头。2016年,我去襄渝铁路上的巴山工务车间采访,还应邀为陕西省电视台写了一部广播剧。在巴山工务车间采访时,我发现铁路无论技术设备、管理方式,还是人员结构的变化,都远远超出了我的想象。
铁路承担的任务主要是运输,因此不管在什么情况下,第一位的任务首先是让火车轮子跑起来,如果抛开这个去谈文学创作,那就成了奢谈和空谈。
尽管文学创作不是铁路系统的主业,但却不容忽视。一个国家一个民族,最终能够取得胜利的是什么?是文化。具体到铁路,如果文学发展了,壮大了,对凝聚铁路职工的人心,会起到巨大的作用。
:从1978年发表《窗口》至今,40年来,您的创作从未间断,从一名普普通通的铁路装卸工到一个涉猎小说、报告文学、电影、电视剧等方面创作的大家。这一路走来,您有自己的创作信仰吗?如果有,那是什么?
莫伸:信仰包含的内容太广阔了,所以我慢慢来说。先说创作的追求,我的创作追求很简单,就是努力为社会写出好作品。好作品的具体标准是什么?除了文字上、艺术上好,而且要对广大读者有益,对认识生活、认识社会有益。你谈到根据《一号文件》改编的电视剧正在热播,谈到眼下这本书很火,坦率地说,我当然也高兴,但并没有为此而多么激动,现在让我睡不着觉的倒恰恰是眼下正在写作的另一本书,书名暂定《天之道》,是反映陕北生态变化的。这本书我已经整整采访写作了两年多。初稿写到40多万字,第二稿压到27万字,这算是比较大的改动,实际前后各类修改足有12次,仍然没有定稿。这本书写作难度特别大,之所以难度大,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采访难。描写陕北生态变化,时间跨度很大,找到合适的采访对象很难。写这样一本书,到底意义在哪里?难道仅仅是歌颂好人好事?如果这样,这本书的价值太小了。而要写出大价值,就需要下大功夫,不下大功夫,绝不会有大成就。
:我注意到,作家陈忠实曾撰文高度评价《一号文件》,认为您这部作品足以反映出您“为生民立命”的精神境界。您自己怎么看待这些评价?
莫伸:陈忠实这样说,我非常感谢,也备感温暖。这里面有个插曲,陈忠实是专门写农业题材的。我在这部书中写到一位叫杨伟名的人物。当年陈忠实也专门去采访过他的事迹。杨伟名是陕西户县人,被称为“农民思想家”,著有《当前形势怀感》一书,杨伟名的所思所想,应当说放在今天都有着不容忽视的重要意义。陈忠实也一直想写这个人物,但是种种原因使得他没有写出来。后来我把杨伟名写出来了,也包括其他一些在农村发生的事情,所以陈忠实才说当他阅读《一号文件》时,“曾几次发生某种颇为刺激的自愧性心理反应”,原因就在于这些人和事,他也曾接触过,也想写出来,却未能如愿。我的理解,这既是他的心里话,也是他的谦虚,非常感谢他。
我想顺便谈一点儿体会,就是创作这个事儿要讲条件,但是条件是你自己创造出来的,需要你一步一个脚印地去走。如果你自命不凡,认为你是个作家,别人就应当高看你一眼,应当安排好一切让你去采访和写作,那你就很难真正写出什么来了。社会生活是复杂的,人也是形形色色的。我在采访中也遇到过不少次冷遇,很多人都曾拒绝我的采访。但我的态度是,你对我态度怎样这是小事,大事是要写好这本书。为了大事,小事可以不计较。后来我发现,当我认认真真地去采访、去写作,情况慢慢就改变了。因为你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用一种什么样的态度在做事,是会一点一点显露出来,让别人信任你,愿意向你倾诉的,这也是你写好一部书的基础!所以在文学创作的道路上,不虚涪不矫饰,认认真真做事,踏踏实实做人,这比什么都重要。
我涉及的创作领域比较多,这是事实。就在上周,陕西省社会科学院组织一个活动,还专门播映了我自编自导的电影《古路坝灯火》,不少人看得掉眼泪了。《路遥传》的作者张艳茜碰见我时说,有人看完电影后对她说:“一个人专心致志地搞好一行,这容易理解。但是莫伸又写小说,又写报告文学,又做电影编剧和导演,并且都干得很不错,这就难得了。”这是在夸奖我,但我之所以能够这样,也是特殊情况造成的。我喜欢写小说,但是调到电影制片厂后,不搞点儿影视作品说不过去,连领工资都觉得心里有愧,所以就“逼上梁山”。其实我觉得一般情况下,一个人选择了一门事业,最好还是一直走下去,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对自己的评价,一是能走到现在这个地步,确实不容易。二是正因为路走多头,所以成绩就不突出。比如在影视方面,尽管作品也获了不少奖,但我觉得还没有特别出色的,因为事实上还不能全心全意地去做这项工作。我涉及的创作领域很多,也都取得了成绩,但不能作为一条经验去谈,否则容易误导年轻一代。
还想说一句,“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确实是我文学创作的追求,也可以说是一个最高追求,还可以说这就是我写作的信仰。虽然它很高、很远、很难。我的体会是,人是要有目标的,有了一个大的,值得你去攀登的目标,你的心就踏实了,做起事就扎实了,那些名呀利呀,这个奖那个奖呀,就不重要了。
本文图片由柴中琪提供
《一号文件》的社会评价
●《一号文件》中记述的典型的人和事,都以其鲜活生动和无可置疑的真实性,奠定了这部书独有的史料性品格和价值,对于当代和未来那些想了解中国发展道路的人来说,它将是一份珍贵的原生态资料。莫伸拿出一部中国农村发展历程的《一号文件》,足以见得他的知识的宽泛,也足以见得他“为生民立命”的精神境界。
——作家陈忠实
●作者是用他的良知和真诚,用他积累了半生的观察和思考,深思熟虑地写这本书的,与采风式的、资料堆砌式的、短期采访式的、灵感式的、心血来潮式的、遵命式的写作都不一样,完全不一样。
——作家、文学评论家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