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事已经过去三十年
铁路一线 2015-10-15 08:08:30 25浏览 作者:
何正秋
图为何正秋近影。
现在年轻的《汽笛》作者们恐怕不能理解,1980年前后,文学有很高的地位,一部小说、一篇报告文学的发表常常带来社会轰动。我是 “文革”后恢复高考的第一届大学生,学的中文。 毕业后我被分配到铁路政工部门,第一次看到 《汽笛》,那份狂喜,啊,自己企业里竟有这样漂亮的文学领地!
我的 《汽笛》获奖作品是散文《乘凉》,那是一个系列,第三篇是《煨汤》。当时的 《汽笛》编辑王晓晴一般是不动我的文字的,那次偏偏把我写的排骨汤中 “粉白粉白的莲藕块块”,改成了 “红润润的莲藕块块”。我茫然,我知道莲藕下进汤中后能让汤汁始终保持白白的颜色的才是煨汤的好藕,如果下去后就泛红色就坏了,一定煨不面了,汉口话叫 “煨不粉”。晓晴你是外地人你不懂武汉啊,怎么恰恰就改成了 “红润”呢?几年后 《汽笛》颁奖时我在咸阳第一次见到晓晴,啊,这么年轻貌美的编辑!她也惊讶: “平日编稿看你的文笔老到,以为有一把年纪!”聊起来才知道她就是武汉人,是我的老乡,而且武汉人中有少许人就是酷爱煨进汤中的藕块红脆甜润。多年了,想到编辑改稿有无对错时我就记起这段 “粉白”与“甜润”,就深深怀念我们早逝的编辑王晓晴。我的泪水滚滚而出。
1980,那是个高亢的年代。所有的文学正面形象应该都是不怕苦甚至不怕死,具有彻底奉献精神的。但当时的 《汽笛》上有首很好的诗 《调车组的小伙子们》,写职工对自己艰苦的工作是 “从讨厌到热爱”, “但如果有一天自动化艰难地走到身边,他们会狂欢着撤退,没有留恋,一丝也没有”。我觉得作者大胆而有思想深度,尤其为 “没有一丝留恋”而震撼。为此我写了一篇评论发在 《汽笛》上,我觉得有义务提请大家真正读懂这样的性格,当代青年丝毫也不愚昧,他们的性格中有 “牺牲忍耐”和 “变革求新”双重元素,正是这两者的共存和有机统一,才是青年劳动者们的高尚与伟大之所在。当时我写许多文学评论时深知自己也并不格外高明,但文学评论的义务之一就是分析并提示大家深入领悟作品的思想精髓,尽管评论者本身也可能出现某些谬误。
李康平是我喜欢并很佩服的作者,我评论过他的多篇作品。他有一篇小说,写了一个很有性格审美价值的年轻人。我刊发在 《汽笛》上的评论文章的标题是 《他为什么不说话》。几年后康平与我见面,说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自己写的那篇小说的主人公始终没有说一句话,回头细看却发现是真的。他很高兴。我的那篇评论点明主人公 “始终未说话”这一文学处理手段,其实恰到好处地表现了人物的性格。康平是遵循着人物的性格逻辑来展开描述的,人物的性格灵动了,足以引导他的创作之笔,这是创作的化境。形象大于思想,评论家的分析成果可以超出作者自己的认识。思考并辨析这些创作规律对作者甚至作家可能都有一定益处。
写着写着我有了更宏观的设想。铁路系统不同层级的文学版面和刊物显然有明显的题材要求,不是写铁路生活的一般不会刊发。这个要求是对还是不对?除了企业宣传和思想政治等价值外,作品有无文学价值?于是我又写了,这次是系列文章,隔三差五不断在 《汽笛》上发表,结果引起一些人参与反驳和辩论。晓晴也是大胆,纵有争议,她还是给我连篇刊发,反对的意见也刊发。现在回想,自己那时也在思索探讨,有些问题并没有想得很透彻,貌似 “老到的文笔”其实表述着稚嫩的思想,但稚嫩中有谬误也有真知。接下来的事大家就不知道了, 《汽笛》上对铁路文学活动的初步思考激发我索性对中国国企中普遍存在的企业文学活动现象进行全面思索。这种思索得到了我所在的铁路局文协的支持,再进一步是当时的铁道部文协的支持,最终形成了一本专著 《当代企业文学活动研究》。二十多年过去了,现在回头翻看那本书,仍有一定文学理论和文学史意义。起码它客观记录了历史。晓晴,你可知道你所引发的这许许多多?
1994年,我被我所在的城市人民政府调到一个与文学毫不沾边的部门工作。新的政策研究工作以及每天要处理的企业职工的相关问题牵扯了我大量精力。我看不到 《汽笛》了,连文学也渐渐离我远去。一直到2013年的一天,我的一位同事告诉我,有一位浙江金华来的人电话中要约见我,说当年我在铁路评论过他写的诗。我当时真不知道那其实就是朱坤宇,就是我当年十分喜爱的年轻诗人。我30年前与他见过一面,在我脑海里他始终就是一个粉嫩而有几分妩媚的男孩子。直到今年9月的一个电话,我才知道那个来武汉想约我见面的就是当年的朱坤宇。
9月的那个电话是晚上打来的。一个我不熟悉的声音告诉我,他是《人民铁道》报 《汽笛》的编辑,告诉我他打听我已经有些时日,最后是朱坤宇告诉了他我现在的联系方式。这位编辑谈到了我当年在 《汽笛》上的许多文章,显然他对我当年的情况已经非常熟悉。多年前的往事突然在我的心头涌出,我急切地打听王晓晴,打听钱勇博,打听李康平——然后我知道他叫王京生。然后知道他的微信和他的微信群,看到微信群中那么多认识和不认识的 《汽笛》朋友。然后看到他那么辛苦而有毅力地读完了几十年的全部 《汽笛》后写的编年史。不知不觉,热爱 《汽笛》、为铁路文学默默奉献的王京生编辑成为了我尚未谋面的亲切朋友。
我再一次深深感动, 《汽笛》还没有把我忘记。 《汽笛》的作者们,我们还总被 《汽笛》惦记着。其实,从来就不用想起,从来就不会忘记,我永远魂牵梦绕 《汽笛》。
原系武汉铁路局党校职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