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瓣菊香

铁路文艺   2019-01-30 09:22:23  252浏览 作者:赵珊珊

菊有千种,你爱哪一朵?

东篱之下,陶渊明采摘的那朵菊花又去了哪里?时空幽邃,岁月浸漶,歌者淡略了各自的歌喉,惟有那朵已是枯萎的菊花还飘在后人的记忆里,隐隐地透出恬淡自适的隐者懿范,可它又去了哪里?有谁记得那个年代的纷乱和争执,又有谁在漫漫的人事动荡里想起了它?菊花美酒要登高聚饮,莫非陶渊明的清高与孤傲也隐在这一饮的仪式里?浩浩青天,茫茫大地,有谁能够回答?

有书生与武士相约重阳,待至夜半,武士方来,自言:为仇家所拘,不得脱身,赴约者乃魂魄矣。这故事很凄美,令人肠断,每次读及,都不免要潸然涕下。它和尾生抱柱的故事同样让人感动,因为这里的真诚的充溢,因为这里的至情的淋漓,我们的文学史上又多了一分生动,少了几曲古板的说教气。它是文以载道的文坛执牛耳者的幸耶?抑或不幸?几千年的清明教化所演绎的是同一的面孔和贞德,几千年的情感分量还不及一曲精诚所至的友谊的颂歌!

菊之美艳芳泽,自屈原以降,便渗在文人墨士的血液里。屈子尝言: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后人对此颇有争议。王荆公做诗云:黄菊飘零满地金。欧阳文忠则非之,荆公又以文忠不读《楚辞》过之。究其实,菊有千种,谁敢肯定哪种必落,哪种不落?倒是南宋遗民郑思肖说得洒脱: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此公堪称遗民典范,不仅身体力行,著书立说,宣扬大宋好处,还死心塌地,甘于默守遗民的寂寞,至死也忠于大宋王朝。他善画兰,但不着土,人问,则曰:地为番人夺去,汝不知耶?遗民之痛,可见一斑。这也就难怪他会写出这么刚硬挺拔,铿锵有韵的句子来了。

对于古人的那段争而未决的悬案,我们没有必要弄个水落石出,弄清楚了反倒不美。我想说的是:菊花作为一种传递信息的文化符号,始终代表着我们中华民族的一种文化品格。这种品格既附着在先秦独歌的伟大诗人屈原身上,也同样附着在将菊花文化推向高峰,甚而影响着整个封建社会文人心态的陶渊明身上。以后的无数岁月里,中国的遭贬黜的文士们,便以这样的接近道家的恬淡心境来应对一切外力的压迫与打击,心灵的弹性给他们罩上了自我保护的外衣,中国的文化便有了一段浩浩荡荡的充满屈辱和悲伤却又不是决然的放弃的历史。范仲淹如此,苏东坡也如此。

我常常幻想自己能有一天登上开满秋菊的山坡,在一片眩目的金色里徜徉。置身其中,定然有羽化成仙的妙想,也必然心怀尘世的俗念,却感觉着与尘世不可逾越的永恒距离。那个时候,菊花曲折而细的叶瓣撒满山坡,天空高远,金霞灿烂,我的眼力所及,无不昭显菊的清丽美艳,我的口鼻耳舌,无不品味菊的雅淡芬芳。那个时候,我定然是醉了,为着深秋的那片菊香。

千载之后,有谁在为秋菊啸歌?悠悠苍冥,惟有那瓣菊香!(赵珊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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