硬肘子
铁路文艺 2018-02-20 22:57:39 212浏览 作者:史吉宏我家的年夜饭,每年总有猪肘子,肥而不腻,皮酥肉烂。
今年三十下午,母亲照例在家里最大的一口铁锅里炖上了肘子。伴着窗外逐渐急促的鞭炮声,年夜饭在母亲张罗中,一道道地开始上桌,荤的冒油,素的鲜艳。最后,大家熟悉的肘子盛在一个瓷盆里出场了。妹妹的女儿毛豆最爱吃肉,等不急的伸出了筷子,她的小手在瓷盆里晃悠了老半天才收回来,把筷子上粘回来的一点油花放在嘴里吮吸着。我儿子也把筷子在桌子上墩齐,伸在瓷盆里,毛豆见状对哥哥说:“哥哥,今天姥姥做的肘子怪怪的。”一时间,四五双筷子夹住了肘子,都是无功而返。在厨房忙活完,最后坐上桌的母亲听到大家的议论,用筷子去夹她的“杰作”,翻、扎、拽,母亲干脆上手撕下一块,“奶奶,说好的皮酥肉烂呢?”我儿子吃力地嚼着奶奶给他拽下的肘子肉。“奶奶老喽,不中用了,火候掌握不住,肘子肉太硬1母亲不住地用筷子匆匆地拨弄着瓷盆中的肘子,仿佛要用筷子夹住老去的时光。大家望着母亲两鬓的白发,仿佛看到它们在母亲的额前耳后不停地冒出来。
我媳妇把肘子端去回锅,大伙儿劝母亲歇歇,态度照例是不理会的母亲也跑过去帮忙。把肘子放进锅里后,母亲开始反思自己的失误,火候把握要注意,下回再做尤其要记住,初一的糖饼不能火太大,初二的面要注意软硬。整个晚上,母亲嘴里不住地念叨着自己老了,记性也不够好了,以至于没肘子炖烂乎。大家怎么劝说,母亲也不理会。“以后就让我爸和我妈替您做,”我儿子开导奶奶。看着母亲整个晚上,像个陀螺一样不停地忙这忙那,每每看到孩子们干活,她总要放下手中的事,过来帮忙,直到孩子们手里的活儿全部利索了,母亲再返回去做自己的事,遇到孩子们过来帮忙,一句“这点小活我还能做来”,就把大家顶回去了。
羔跪乳,鸦反哺。母亲慢慢老了,做儿女的该为她老人家做些什么了。抬头看着母亲斑白的两鬓,我突然一怔,做给母亲的事,需要沉思吗?节日孝的确该改改了,火辣辣的热从耳根窜到脸上。几十年如一日,吃着母亲做的每一顿饭,丰富的,简单的,浓郁的,清淡的,每一口热乎乎的饭菜,无不是母亲用在儿女身上的心。从嗷嗷待哺,到上学成家,母亲的翅膀永远在儿女的风雨中出现,然后一个人默默生活在远离儿女的角落。
百岁母心忧八十儿,眼睛不好使的母亲,平时总能在手机上一眼就找到儿女的电话号码。妹妹有时把快递寄到母亲家,快递小哥说,我母亲每次接起座机电话,总是不等对方说话,先叫出她家孩子们的小名,然后听到讲话声,急忙说对不起。这份心情,浸透在思念和叮咛之中,化作亘古不变的爱。
春晚开始了,大家围坐在母亲周围,谈论着我们小时候愉快和辛酸的点点滴滴,我儿子给他奶奶拨开一个大橘子递上去,母亲额头的皱纹里满是富足的欢乐,夺眶而出的晶莹不知不觉挂在母亲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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