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站往事
铁路评论 2021-03-17 21:22:20 235浏览 作者:叶志权有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不是湘黔线建成通车,不是父亲支援新线建设,也许今生根本就不可能去到那里,更没有可能在小站生活。不熟悉山区铁路的人,也许根本就不知道在贵州省大山深处,还有这样一个五等小站。
初到小站
1975年3月5日,在那个时候,湘黔铁路刚刚投入运营。支援新线建设的父亲,带着我们全家,从四川搬到贵州,安家在绿色环抱的苗岭小站——翁塘。
慢火车缓缓在小站停下,当我走下车站在站台上时时,映入眼帘的是几幢简陋的平房,稀稀落落散落在小站下面的洼凼里。四周是层层稻田,相对于不满12岁的我来说,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心中还是充满了不适应的感觉,我的心也随着风声渐渐变凉了。小站工区的师傅们看见了父亲和我们,都跑出来迎接,大家七手八脚很快将我们的行李物品搬到早已收拾好的房间里,看到每个人脸上高高兴兴的样子,刚刚有些失落的心情瞬间便一去不复返了,想想自己远离家乡,来到一个陌生的环境中,大家这么热情、友善,那种陌生的感觉也就不那么强烈了。
在那个时候,父辈们天天都是迎着朝阳,送走晚霞,肩扛捣镐养护线路。尽管工作条件极为艰苦,但是父亲他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老生活方式,依旧天天在小站上演着。他们的想法太简单不过了,上满全勤,挣足每月几十元的工资,一家人生活有着落,娃娃们一年的学习费用不愁也就足够了。每天吃过晚饭,大家聚在一起,七嘴八舌,谈谈这个,说说那个,高兴的时候哈哈大笑,生气的时候骂骂咧咧,有的甚至还骂娘,现在想想都成了一种温暖的回忆了。
小站生活
小站的地理位置很特殊,孤零零的定格在山坡下,小站上的职工大多是拖儿带女的,增添了这里的孤寂。整个一个夏天,此起彼伏的蛙鸣声,成了这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特别是夏日的傍晚,小站工区最是热闹。劳累一天的父辈们把工区的大电石灯抬出工具房,打开灯盒,放进电石,加上足够的水,在工区不大的院坝里点亮,然后围坐在灯下抽着廉价的香烟,探讨白天工作中遇到的难题。我和一帮小伙伴喜欢借此机会,凑着“热闹”,大玩“躲猫猫”游戏。一番手心手背,“轰”地在家属区四周散开,让猜输了的小伙伴寻找。于是,一嘲战斗”开始了。嗬!热闹极了。我们无忧无虑地玩耍,直到电石灯熄灭了,才在父亲的催促下,急不情愿地停止战斗。
在那个时候,我和一帮职工子弟,就读于小站下游的农村小学。我记得最清楚不过,学校四周有六株翠柏,尤以门前那株树龄为最,少说也有五百年,其离树干两米高处,长满密实的树枝。每当课间休息,我都会和几个调皮的同学蹿上树,四处眺望。有时,父辈们正好在学校旁的铁路桥上维修线路,桥下树上的我们则会兴高采烈大呼小叫地引起他们的注意。
印象最深的是小站吃粮喝用水的艰难了。买米要到5公里外的地坝公社粮店,吃水得到一公里外的山沟去挑。遇到干旱季节,就在附近的田里挑水来生活。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父亲和我
父亲在工友们眼里,算得上是有大学问的人了。他在旧社会上过高中,时常让工友们刮目相看。他多才多艺,有时一高兴,也会在电石灯光下,拉着二胡,唱上几段川戏。很有表演天赋的我,也喜欢表现自己,常常跑回家中,翻出父亲的劳保棉大衣,穿在身上,有板有眼地唱上一段京剧《智取威虎山》,还有板有眼地学着戏里杨子荣的招式。一番演唱和比划,时常也会博得大人们一阵阵喝彩声。
惟一感到欣慰的是,我比父亲洒脱得多。野气十足的我,除了睡觉时还算有几分老实外,其余时间,不是上山边采菌子边疯玩,就是放学后和一帮子弟下河沟捉鱼虾。遇到大雨天,我会喜滋滋地拿上一个撮箕,到家属区下面的涵洞口守候着,等待上游冲下来的鱼虾“自投落网”。涨水期间,收获三五斤小鱼虾是常事。鱼虾拿回家,经过母亲加工,变成了过年过节和招待来宾的美味佳肴。到了秋天,我会用父亲发的劳保口罩,精心缝上一个小口袋,绑在竹竿上,放学或星期天就蹲在河沟边,耐心守候着,网到小鱼虾,在一个小瓶里放些清水养起来。这给我的童年增添了不少乐趣。渐渐地天气冷起来了,小站下雪了。我们这帮小淘气鬼在雪地上捏雪球,在工区的院坝里追逐、嬉戏,喊声、笑声连成了一片……
离开小站
小站的白天还好,很快就过去了,最难熬的是晚上,啥娱乐也没有,偶尔地区放映一场电影。我们总是早早就去车站坝子里占位置。等待的时间里,大家就在坝子里捉迷藏、欢笑声让整个小站都沸腾了。在这个现代文明远离了的小站,那一刻看场电影也是感到幸福的。电影里的故事将永远留在我的记忆深处,直到现在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会不时地想起来,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离开小站翁塘是一年以后的事,父亲调到领工区代理计工员,我终于去了小站人以为的大地方读书。离开的那天,整个屋子挤满了人,那些熟悉的人叮咛、祝福的话语连连。就要离开小站了,在那一刻竟然是那么的不舍,想想自己在那里待了1年多,人生中最美好的童年记忆都留在了那里,高兴过、失落过、伤心过、流泪过,但我却从未后悔过。当小站在车轮卷起的尘土中越来越远,直到完全看不见的时候,不知不觉间泪水已模糊了我的双眼。
如今,顶替父亲工作41年的我,随着时间的推移已经成长为站段一名中层干部,然而,小站的昨天还那么深深地印在我的心中,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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