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尔滨一夜之后

铁路一线   2020-07-06 20:49:43  186浏览 作者:王帮琴

小暑已至,南京的梅雨节气还消失,中午12点下班,半小时步行,做好充分准备。塞入耳机,打开最近下载的一些老歌,音量开大。行走之路,音乐包裹天地,包裹天地的,还有空气中的暑热。

远远地,就看到一个身影,虽并不能看清他的五官,但从崴崴的走路姿态,断定是他。摘下耳机,向他招手。再走近一些,他的神情,由迷惑转向大笑。我每次见到他都重复类似的话句,夫人没陪你啊?走慢一点赶紧回家吃饭啊!他哼哼呀呀大声回应着,脸上气色极好。虽听不清楚他每一个发音,但又明白彼此的暖意。如此这般,我们才背对背渐行渐远。后来听同事说,但凡他见到自己记忆中的熟悉面孔,都是如此兴高采烈哼呀一番。

不由想起我在工会工作六年内的一次特别经历,唯一一次陪家属去工地处理事故的主角,便是他。他的妻子看上去是老实本份之人,女人没想到她平生第一次坐飞机,是这样缘由。一路上,我只是努力让她相信,她丈夫一定没事,如果有事,也不会派我来陪送,是不?她终于止住泪水,对我将信将疑。我并不擅长劝解安慰,那一路的每一分钟,于她于我,都是煎熬。

那夜,是我人生从未有过的体验。那个瘦且矮的男人,被同事绰号“小日本”。当时躺在手术床上,由医生推过眼前,白色被单下覆盖的身体,宛如秋叶,即薄且枯,禁不起丝毫风吹草动,微露的脑袋,甚至让人疑心被单下是否还存在一个生命。医生要履责,要将最坏的结果一一告知家属后签字手术。女人无所适从,在选择中挣扎。手术的一夜,女人流泪不断,好在项目部安排了细致周到的陪护,有了更多的人劝慰。我一直在她身边,那一夜,医院里所有看到的一切,渐渐模糊,但白色被单下若有若无身体的镜头,坚强停留在脑中。

第二天清晨便离开哈尔滨,回到公司,我向领导转述医生的原话,男人最好的结果就是植物人,倘若有奇迹,便是瘫痪。第二天便听说,男人又经历了一次手术,完全不敢再去想结果。几个月后,在路上,遇到女人。那一年,女人的闺女正值中考,女人的婆婆与她自己,身体都不太好。又过一年,看到他坐着轮椅由女人推行,后来,轮椅消失改由女人扶行。去年开始,可以经常看到他独自,沿公司附近不同的路段摇摇晃晃行走。

在正午阳光正烈时分,居然还能看到他行走江堤,瞬间小激动。这个小个男人,似乎在向谁宣言,生命的彪悍并不由有形的外在来决定。由此发散而出的感慨千丝万缕,他终于没有躺在床上拖累女人,女人所渴望的完整家庭终于是完整了,他也让一个见证者得到莫名的宽慰。这天,太阳尽管颇为热情,但心间却感觉一丝清凉之意,如清风拂过脸庞,有那么一会,仿佛旅游于郊外,如此自由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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